1樓:匿名使用者
本詩屬於一首晚年回憶之作,雖然有些朦朧,卻歷來為人傳誦。
詩的首聯由幽怨悲涼的錦瑟起興,點明「思華年」的主旨。無端,無緣無故,沒有來由。五十弦,《 史記·封禪書 》載古瑟五十弦,後雖一般為二十五絃,但仍有其制。詩的
一、二兩句是說:繪有花紋的美麗如錦的瑟有五十根弦,我也快到五十歲了,一弦一柱都喚起了我對逝水流年的追憶。
詩的頷聯與頸聯是全詩的核心。在頷聯中,莊周夢蝶的故事見《莊子·齊物論》:「昔者莊周夢為蝴蝶,栩栩然蝴蝶也。
……俄而覺,則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夢為蝴蝶歟,蝴蝶之夢為周歟 ?」詩句中的「曉夢」,指天將亮時做的夢。
「 迷蝴蝶」,指對自己與蝴蝶之間的關係迷茫。面對群雄逐鹿,變化劇烈的戰國社會,莊周產生了人生虛幻無常的思想,而李商隱則是有感於晚唐國勢衰微,政局動亂,命運如浮萍而用此典故的。用此典故,還包含著他對愛情與生命消逝的傷感。
他似乎已預感到自己將不久於人世了,要把深深的痛苦與怨憤傾洩出來 。望帝的傳說見《 寰宇記》說 :「 蜀王杜宇,號望帝,後因禪位,自亡去,化為子規 。
」子規即杜鵑。詩人筆下美麗而淒涼的杜鵑已昇華為詩人悲苦的心靈。深沉的悲傷,只能託之於暮春時節杜鵑的悲啼,這是何等的淒涼。
頸聯緊接頷聯,《 新唐書·狄仁傑傳》載:「(狄仁傑 )舉明經,調汴州參軍,為吏誣訴黜陟。使閻立本召訊,異其才,謝曰:
『仲尼稱觀過知仁,君可謂滄海遺珠矣。』」《三國志·吳志·諸葛恪傳》:「恪少有才名,孫權謂其父瑾曰:
『藍田生玉,真不虛也。』」「珠」、「玉 」乃詩人自喻,不僅喻才能,更喻德行和理想。詩人借這兩個形象,體現自己稟具卓越的才德,卻不為世用的悲哀。
詩的尾聯,採用反問遞進句式加強語氣,結束全詩。「此情 」總攬所抒之情,「 成追憶」則與「思華年」呼應。可待即豈待,說明這令人惆悵傷感的「此情」,早已迷惘難遣,此時當更令人難以承受。
這首詩在藝術上極富個性 ,運用了典故、比興、象徵手法,詩中蝴蝶、杜鵑是象徵,珠、玉屬比興,它們創造出明朗清麗、幽婉哀愴的藝術意境。
這首《錦瑟》,是李商隱的代表作,愛詩的無不樂道喜吟,堪稱最享盛名;然而它又是最不易講解的一篇難詩。自宋元以來,揣測紛紛,莫衷一是。
詩題「錦瑟」,是用了起句的頭二個字。舊說中,原有認為這是詠物詩的,但近來註解家似乎都主張:這首詩與瑟事無關,實是一篇借瑟以隱題的「無題」之作。
我以為,它確是不同於一般的詠物體,可也並非只是單純「擷取首二字」以發端比興而與字面毫無交涉的無題詩。它所寫的情事分明是與瑟相關的。
起聯兩句,從來的注家也多有誤會,以為據此可以判明此篇作時,詩人已「行年五十」,或「年近五十」,故爾云云。其實不然。「無端」,猶言「沒來由地」、「平白無故地」。
此詩人之痴語也。錦瑟本來就有那麼多弦,這並無「不是」或「過錯」;詩人卻硬來埋怨它:錦瑟呀,你幹什麼要有這麼多條弦?
瑟,到底原有多少條弦,到李商隱時代又實有多少條弦,其實都不必「考證」,詩人不過藉以遣詞見意而已。據記載,古瑟五十弦,所以玉溪寫瑟,常用「五十」之數,如「雨打湘靈五十弦」,「因令五十絲,中道分宮徵」,都可證明,此在詩人原無特殊用意。
「一弦一柱思華年」,關鍵在於「華年」二字。一弦一柱猶言一音一節。瑟具弦五十,音節最為繁富可知,其繁音促節,常令聽者難以為懷。
詩人絕沒有讓人去死摳「數字」的意思。他是說:聆錦瑟之繁弦,思華年之往事;音繁而緒亂,悵惘以難言。
所設五十弦,正為「製造氣氛」,以見往事之千重,情腸之九曲。要想欣賞玉溪此詩,先宜領會斯旨,正不可膠柱而鼓瑟。宋詞人賀鑄說:
「錦瑟華年誰與度?」(《青玉案》)元詩人元好問說:「佳人錦瑟怨華年!
」(《論詩三十首》)華年,正今語所謂美麗的青春。玉溪此詩最要緊的「主眼」端在華年盛景,所以「行年五十」這才追憶「四十九年」之說,實在不過是一種迂見罷了。
起聯用意既明,且看他下文如何承接。
頷聯的上句,用了《莊子》的一則寓言典故,說的是莊周夢見自己身化為蝶,栩栩然而飛……渾忘自家是「莊周」其人了;後來夢醒,自家仍然是莊周,不知蝴蝶已經何往。玉溪此句是寫:佳人錦瑟,一曲繁弦,驚醒了詩人的夢景,不復成寐。
迷含迷失、離去、不至等義。試看他在《秋日晚思》中說:「枕寒莊蝶去」,去即離、逝,亦即他所謂迷者是。
曉夢蝴蝶,雖出莊生,但一經玉溪運用,已經不止是一個「栩栩然」的問題了,這裡面隱約包涵著美好的情境,卻又是虛緲的夢境。本聯下句中的望帝,是傳說中周朝末年蜀地的君主,名叫杜宇。後來禪位退隱,不幸國亡身死,死後魂化為鳥,暮春啼苦,至於口中流血,其聲哀怨悽悲,動人心腑,名為杜鵑。
杜宇啼春,這與錦瑟又有什麼關聯呢?原來,錦瑟繁弦,哀音怨曲,引起詩人無限的悲感,難言的冤憤,如聞杜鵑之悽音,送春歸去。一個「託」字,不但寫了杜宇之託春心於杜鵑,也寫了佳人之託春心於錦瑟,手揮目送之間,花落水流之趣,詩人妙筆奇情,於此已然達到一個高潮。
看來,玉溪的「春心託杜鵑」,以冤禽託寫恨懷,而「佳人錦瑟怨華年」提出一個「怨」字,正是恰得其真實。玉溪之題詠錦瑟,非同一般閒情瑣緒,其中自有一段奇情深恨在。
律詩一過頷聯,「起」「承」之後,已到「轉」筆之時,筆到此間,大抵前面文情已然達到小小一頓之處,似結非結,含意待申。在此下面,點筆落墨,好象重新再「起」似的。其筆勢或如奇峰突起,或如藕斷絲連,或者推筆宕開,或者明緩暗緊……手法可以不盡相同,而神理脈絡,是有轉折而又始終貫注的。
當此之際,玉溪就寫出了「滄海月明珠有淚」這一名句來。
珠生於蚌,蚌在於海,每當月明宵靜,蚌則向月張開,以養其珠,珠得月華,始極光瑩……。這是美好的民間傳統之說。月本天上明珠,珠似水中明月;淚以珠喻,自古為然,鮫人泣淚,顆顆成珠,亦是海中的奇情異景。
如此,皎月落於滄海之間,明珠浴於淚波之界,月也,珠也,淚也,三耶一耶?一化三耶?三即一耶?
在詩人筆下,已然形成一個難以分辨的妙境。我們讀唐人詩,一筆而有如此豐富的內涵、奇麗的聯想的,舍玉溪生實不多覯。
那麼,海月、淚珠和錦瑟是否也有什麼關聯可以尋味呢?錢起的詠瑟名句不是早就說「二十五絃彈夜月,不勝清怨卻飛來」嗎?所以,瑟宜月夜,清怨尤深。
如此,滄海月明之境,與瑟之關聯,不是可以窺探的嗎?
對於詩人玉溪來說,滄海月明這個境界,尤有特殊的深厚感情。有一次,他因病中未能躬與河東公的「樂營置酒」之會,就寫出了「只將滄海月,高壓赤城霞」的句子。如此看來,他對此境,一方面於其高曠皓淨十分愛賞,一方面於其淒寒孤寂又十分感傷:
一種複雜的難言的悵惘之懷,溢於言表。
晚唐詩人司空圖,引過比他早的戴叔倫的一段話:「詩家美景,如藍田日暖,良玉生煙,可望而不可置於眉睫之前也。」這裡用來比喻的八個字,簡直和此詩頸聯下句的七個字一模一樣,足見此一比喻,另有根源,可惜後來古籍失傳,竟難重覓出處。
今天解此句的,別無參考,引戴語作解說,是否貼切,亦難斷言。晉代文學家陸機在他的《文賦》裡有一聯名句:「石韞玉而山輝,水懷珠而川媚。
」藍田,山名,在今陝西藍田東南,是有名的產玉之地。此山為日光煦照,蘊藏其中的玉氣(古人認為寶物都有一種一般目力所不能見的光氣),冉冉上騰,但美玉的精氣遠察如在,近觀卻無,所以可望而不可置諸眉睫之下,—這代表了一種異常美好的理想景色,然而它是不能把握和無法親近的。玉溪此處,正是在「韞玉山輝,懷珠川媚」的啟示和聯想下,用藍田日暖給上句滄海月明作出了對仗,造成了異樣鮮明強烈的對比。
而就字面講,藍田對滄海,也是非常工整的,因為滄字本義是青色。玉溪在詞藻上的考究,也可以看出他的才華和工力。
頸聯兩句所表現的,是陰陽冷暖、美玉明珠,境界雖殊,而悵恨則一。詩人對於這一高潔的感情,是愛慕的、執著的,然而又是不敢褻瀆、哀思嘆惋的。
尾聯攏束全篇,明白提出「此情」二字,與開端的「華年」相為呼應,筆勢未嘗閃遁。詩句是說:如此情懷,豈待今朝回憶始感無窮悵恨,即在當時早已是令人不勝惘惘了—話是說的「豈待回憶」,意思正在:
那麼今朝追憶,其為悵恨,又當如何!詩人用兩句話表出了幾層曲折,而幾層曲折又只是為了說明那種悵惘的苦痛心情。詩之所以為詩者在於此,玉溪詩之所以為玉溪詩者,尤在於此。
玉溪一生經歷,有難言之痛,至苦之情,鬱結中懷,發為詩句,幽傷要眇,往復低徊,感染於人者至深。他的一首送別詩中說:「瘐信生多感,楊朱死有情;弦危中婦瑟,甲冷想夫箏!
……」則箏瑟為曲,常系乎生死哀怨之深情苦意,可想而知。循此以求,我覺得如謂錦瑟之詩中有生離死別之恨,恐怕也不能說是全出臆斷。
(周汝昌)
參考資料:唐詩三百首,全唐詩卷539_1
2樓:匿名使用者
朦朧「錦瑟」千古謎 ——李商隱《錦瑟》詩謅議 ★ 龔 焱 與杜牧合稱「小李杜」的晚唐詩人李商隱,一生寫下了大量膾炙人口的詩篇,特別是「相見時難別亦難,東風無力百花殘,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幹……」這首《無題》詩,更是代代共誦,人人傳唱。 李商隱的《無題》詩確實堪稱一絕。所謂「無題」,是詩人別有寄託而又不願明說,就用「無題」名篇。
此外,也有詩人仿照《詩經》的辦法,取詩的起首二字作為標題,而標題又不能概括全詩的主旨,這類詩仍屬於「無題」之類。 李商隱的詩集開篇第一首,題為《錦瑟》,人們也把它看作是無題的作品。由於它的詞藻華麗,情意纏綿,景象迷離,含義深邈,詩的中心究竟是什麼,一直存在爭論。
相傳宋朝時,「江西詩派」的創始人黃庭堅讀了《錦瑟》也覺得不好理解,甚至找他的老師蘇東坡請教。可見一千多年來,這首詩成了文學界的「哥德**猜想」。原詩是這樣的:
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 莊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託杜鵑。 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
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這首詩的每一聯都是朦朧的。首聯兩句,聆錦瑟之繁弦,思年華之往事;音繁緒亂,惆悵難言。
千重往事,九曲情腸,形成了詩的多層次朦朧的內蘊。 頷聯由莊周夢蝶,寫到杜宇化為鳥。莊周在虛渺的夢境中,忽而「夢為蝴蝶,栩栩然蝴蝶也。
」忽而又醒來,「則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夢為蝴蝶乎,蝴蝶之夢周歟?」這是朦朧的夢境。
杜宇號望帝,死後化為杜鵑,每年暮春三月啼鳴求偶,口中流血,聲哀情苦。這裡寫的是空靈虛幻的人魂化鳥。詩人寫夢迷,寫冤禽,所要表達的,仍然是朦朧的內心世界的悲慼與怨憤。
頸聯以「淚」、「暖」為詩眼,寫了明珠和良玉。月為天上明珠,珠似水中明月;皎月落於滄海之間,明珠浴於淚波之中——形成了一個月、珠、淚三者難解的朦朧妙境。下一句寫的則是「藍田日暖,良玉生煙,可望而不可置於眉睫之前也」的朦朧景象。
縱觀全聯,寫的是陰陽冷暖,美玉明珠,境界雖異,而悵恨則一。朦朧的自然景象所體現出的,是朦朧的感情世界。 尾聯兩句更是多層次的、曲折的感情世界的剖析:
如此情懷,今朝已化為不堪回首的往事,然而,當初是何等地使人悵惘迷戀呵! 通讀全詩,我們便會發現:詩人託物傳情、一往情深所追求的物件,究竟是一位情人呢,還是某種令其神往、促其獻身的政治目標?
詩中沒有明說,也未曾暗示。詩人把這最大的「一團模糊不清」交給了讀者。 總起來看,《錦瑟》不可能不是一首「自道平生之詩也」。
但許多人卻刻意求深,力圖發掘出這首詩的所謂「隱祕」。有的認為,李商隱「婚王氏,時年廿五,意其婦年正同,夫婦各廿五,適合古瑟弦之數。」有的認為,「錦瑟乃當時貴人愛姬之名。
」 「或雲錦瑟,令狐楚之妾。」他們斷言《錦瑟》是悼念一個女人的作品。 然而,許多人都不同意這種索隱式的解釋。
倒是蘇東坡對《錦瑟》一詩的解釋,既照顧了全詩中間兩聯四句與「錦瑟」的關係,又能概括五十年的飽和著複雜的思想感情。他說:「此出古今樂志,雲錦瑟之為器也,其弦五十,其柱如之,其聲也適、怨、清、和。
」如:「莊生曉夢迷蝴蝶」適也;「望帝春心託杜鵑」怨也;「滄海月明珠有淚」清也;「藍田日暖玉生煙」和也。 不過,作為表現一般的「適、怨、清、和」情致的四句詩,對於李商隱來說,又當有它特定的含義。
所謂「莊生曉夢迷蝴蝶」,在「適」中又蘊含了「迷惘」的成分,這是「當時已惘然」這句詩所特限了的;所謂「藍田日暖玉生煙」,在「和」中又孕育著「可望而不可及」的短暫希望和最終破滅,這同樣是被「當時已惘然」所限制了的。 我們也不能不看到,李商隱這首《錦瑟》詩的中間兩聯四句中,似乎還存在「獺祭」的痕跡。唐宋人作詩每有先得佳句而後成篇的,這自然就增加了索解的困難。
金代元好問對《錦瑟》早有論定: 望帝春心託杜鵑,佳人錦瑟怨華年。 詩家總愛西昆好,獨恨無人作鄭箋。
他的見解,應當是頗有見地的。參考資料: ht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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