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樓:
《紅樓夢》中的一僧一道,是作者虛擬的神仙人物,是兩位奇特而又神祕的人物。從紅樓夢開場到結局,他們串場於其間,在《紅樓夢》故事情節發展中起著關鍵的作用。
在**第1回中,作者借用青埂峰下石頭的視角寫道:「俄見一僧一道遠遠而來,生得骨格不凡,丰神迥別,說說笑笑,來至峰下。」這塊石頭即因「無補天之用」而「嗟悼」不已的頑石,在他看來,兩位大師「仙形道體,定非凡品」。
此處的「一僧一道」「骨格不凡,丰神迥別」,正是二仙的「真像」,而在稍後的情節,即甄士隱夢後現出的則是「幻像」。
同回稍後,一日甄士隱抱著女兒英蓮在街前「看那過會的熱鬧」,「只見從那邊來了一僧一道。那僧則癩頭跣足,那道則跛足蓬頭,瘋瘋癲癲,揮霍談笑而至」。紅樓敘事中,「一僧一道」來自神界,奔走於俗界。
這段文字中事件發生地是甄家門前,屬於**中的現實世界即俗界。「一僧一道」分別以「癩頭跣足」、「跛足蓬頭」的形象出現在甄氏父女面前,脂硯齋認為「此是幻像」。
而「一僧一道」由神界「真像」變形到俗界「幻像」,中間曾經甄士隱的夢境。也就是說,「一僧一道」來甄家之前先是出現在了甄士隱的夢中——「一日,炎夏永晝,士隱於書房閒坐,至手倦拋書,伏几少憩,不覺矇矓睡去。
夢至一處,不辨是何地方。忽見那廂來了一僧一道,且行且談」。針對甄士隱夢中出現的「一僧一道」,脂硯齋批道:「是方從青埂峰袖石而來也,接得無痕。」
甄士隱夢中,「一僧一道」帶了「蠢物」——化為通靈玉的頑石,趕往太虛幻境。遙接上文,文心奇幻。脂硯齋之批「方從青埂峰袖石而來」,指出甄士隱夢中「袖石而來」的「一僧一道」,即於神界幻化頑石的「一僧一道」。
甄士隱街前遇二仙后,自忖「這兩個人必有來歷」,陳其泰也認為甄士隱所見與其夢中情形「若即若離」,暗示甄士隱夢後見到的「癩頭跣足」僧、「跛足蓬頭」道,實即夢中見到的「一僧一道」,亦即來自神界「骨格不凡,丰神迥別」的「一僧一道」。
**第25回「魘魔法叔嫂逢五鬼」,「一僧一道」以癩頭和尚、跛足道人的幻像再次同時現身,在脂本八十回書中這是第4次也是最後一次。有詩寫道:「那和尚是:
鼻如懸膽兩眉長,目似明星蓄寶光。破衲芒鞋無住跡,腌臢更有滿頭瘡。那道人是:
一足高來一足低,渾身帶水又拖泥。相逢若問家何處,卻在蓬萊弱水西。」
這一組幻像較前甄士隱見到的「癩頭跣足」、「跛足蓬頭」略有變化。關於癩僧、跛道的這番「模樣」,大概「一僧一道」的來龍去脈在第1回已經揭出,之後出現的無非還是二仙的幻像。聯絡後文癩僧接玉嘆道:
「青埂峰一別,展眼已過十三載矣」,以及脂硯齋之批「正點題,大荒山手捧時語」的提點,可知前言不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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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僧一道的長相如何,因為是神仙誰也沒有看到過,所以曹雪芹也未對二位相矛有描寫。一僧一道生得骨格不凡,丰神迥異,性格開朗。正常情況下好的稱神仙、菩薩、仙姑等等,壞的稱妖怪、魔鬼等等,那麼一僧一道在《紅樓夢》裡扮演的是好的神仙,還是壞的妖怪?
第一次出場的高談快論不僅說雲山霧海、神仙玄幻之事,後來便說起紅塵中榮華富貴。補天石就是聽到了紅塵中的榮華富貴,動了凡心!為什麼一僧一道不談論人間疾苦,不談冤親債主偏偏在補天石邊上談榮華富貴,明顯這凡心是被一僧一道給勾起來的。
一僧一道明明知道甄士隱要遭災遭難,憑甄士隱的人品和行為可以確定甄士最起碼是個好人,然而一僧一道不僅沒有伸手救甄士隱於水深火熱之中,反而出一首似是而非的詩讓他去猜!更有意思的是好好的說甄英蓮有命無運等等,甄士隱反而提心吊膽雲山霧罩。一僧一道完全扮演的是算命先生的角色,確又沒有明說!
天下那麼多壞人不去點化,偏把一個與世無爭的善人度化出家!
賈瑞事件更是讓人懷疑一僧一道,賈瑞因調戲王熙鳳自陷色網不能出來。表面上一僧一道來治病救人,可是賈瑞的自控能力差才掉進去的,然而一僧一道給的寶鏡也要賈瑞有自控能力。一僧一道的寶鏡是有自控能力就治病救人,若沒有自控能力就速速死亡!
在哪是救人,一僧一道明明是來要賈瑞小命的摧命鬼!
魘魔法姊弟逢五鬼,一僧一道這次是救了寶玉和王熙鳳。但為什麼不把製造魘魔法的老尼指出,這是治標不治本的做法。如果趙姨娘有銀子給老尼的話,魘魔法隨時隨地都可以再來一次。
所以一僧一道這件事情也是應付事情的假功德,一僧一道依舊是屬中性的神仙!
2樓:康康楹
在《紅樓夢》中,「一僧一道」以其相貌奇特、來去無蹤、時隱時現、外醜內慧的基本特徵與非凡魔力,既為**本身增添了不少神祕的色彩,同時也給讀者留下了費解的困惑。在紅樓諸人物中,「一僧一道」的活動實際構成了紅樓敘事的一條暗線。他們雲遊至原始神界大荒山,將靈性已通、凡心已熾的頑石幻化為一塊鮮明瑩潔、扇墜大小的美玉,並將其攜入紅塵,在歷經十九個春秋的離合悲歡、炎涼世態之後,最後又將其攜回神界本源,返歸自性。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整部**即是以此為故事框架而逐步的。這「一僧一道」集中體現了曹雪芹對於佛、道二教尤其是佛教的理解與體悟。
倘若細加考察,《紅樓夢》中一僧一道共同出現時,僧人的地位往往相對更為重要。諸如第一回中僧人「大施佛法」,「唸咒書符,大展幻術,將一塊大石登時變成一塊鮮明瑩潔的美玉,且又縮成扇墜大小的可佩可拿」,隨後「便袖了這石,同那道人飄然而去」。甄士隱夢中聽見道人向僧人問道:
「你攜了這蠢物,意欲何往?」可見道人並不知道僧人將如何處置頑石。而僧人不僅予以解答,還講述了警幻仙境中神瑛侍者與絳珠仙草的故事。
及至甄士隱夢醒之後見到了癩頭和尚與跛足道人,仍是僧人對著英蓮大哭起來,向士隱說道:「施主,你把這有命無運,累及爹孃之物,抱在懷內作甚?」看見士隱不肯把英蓮給他,他口內又唸了四句讖語:
「嬌生慣養笑你痴,菱花空對雪澌澌;好防佳節元宵後,便是煙消火滅時。」從此僧道二人分手,約定三劫後在北邙山相見。故而可見,儘管一僧一道的形象在總體上體現著佛教與道教融合互補的文化態勢,但僧人的地位又略高於道士。
救贖是宗教的共同主題,也是佛教的重要觀念。在佛教語境中,救贖通常被表述為救度、超度或度脫,也就是解脫人世的生sǐ苦難,到達仙佛境界。救度思想始終貫穿於《紅樓夢》全書之中,「一僧一道」下凡塵之使命,就是對紅樓人物進行度化指引,度脫凡人,解脫他們的生sǐ苦難,到達仙佛境界。
**第一回「一僧一道」出場之際,道人便說:「趁此何不你我也去下世度脫幾個,豈不是一場功德?」在全書中,甄士隱離塵出家、柳湘蓮斬斷塵緣、賈寶玉看破紅塵、賈雨村覺迷渡口悟道等情節都與僧道下世度脫有關。
在**第一回中,一僧一道闖入甄士隱的夢境,這是甄士隱初次見到一僧一道,也是這一僧一道對他的首次點化。僧人講述的神瑛侍者與絳珠仙草的還淚故事讓他明白因果報應的道理,而對聯「假作真時真亦假,無為有處有還無」則道出了真假有無的虛幻,旨在讓他不必執著於塵世中的榮華富貴。而當甄士隱家中遭遇鉅變,家道中落,心境孤寂之時,他又一次見到了口唸「好了歌」的跛足道人,士隱在做出《好了歌》註解後,將道人肩上的褡褳搶過來背上,竟不回家,隨著瘋道人飄然而去。
由於甄士隱平日博覽群書、慧根頗深,在一僧一道的點化下頓悟緣起性空之道理,以至於看破紅塵,毅然出家。
**第十二回「王熙鳳毒設相思局,賈天祥正照風月鑑」,講到跛足道人在賈瑞垂危之際,應賈瑞懇求,將褡褳中的一面鏡子交給他,並且明白交代:「這物出自太虛幻境空靈殿上,警幻仙子所制,專治邪思妄動之症,有濟世保生之功。所以帶他到世上,單與那些聰明傑俊、風雅王孫等看照。
千萬不可照正面,只照他的背面,要緊,要緊!三日後吾來收取,管叫你好了。」顯然,跛足道人給賈瑞「風月寶鑑」乃是施行度化,可惜賈瑞以假為真、沉溺於yín,至sǐ不悟,此次度化顯然未能成功。
這也反映出佛教中的度化主要依靠自力、自度度人之特點。《六祖壇經》中曾講到:六祖慧能在開悟之後,準備離開湖北黃梅,五祖弘忍大師送至江邊,當**要划船送慧能時,慧能立即說「迷時師度,悟時自度」,於是自己划船離開江邊。
在佛教那裡,即使依靠他人的救度,倘若自己不肯開悟,也是枉然,賈瑞即是此類愚頑之徒。
**第六十六回「情小妹恥情歸地府,冷二郎一冷入空門」寫柳湘蓮遭遇尤三姐揮劍自刎的打擊後心灰意冷,在道士的度化下遁入空門:
「湘蓮警覺,似夢非夢,睜眼看時,那裡有薛家小童,也非新室,竟是一座破廟,旁邊坐著一個跏腿道士捕蝨。湘蓮便起身稽首相問:『此係何方?
仙師仙名法號?』道士笑道:『連我也不知道此係何方,我係何人,不過暫來歇足而已。
』柳湘蓮聽了,不覺冷然如寒冰侵骨,掣出那股雄劍,將萬根煩惱絲一揮而盡,便隨那道士,不知往那裡去了。」
道士所說的「連我也不知道此係何方,我係何人,不過暫來歇足而已」,讓柳湘蓮迅速領悟到人生從空無中來、到空無中去的道理,並毅然離塵出家。
在**第一○三回,賈雨村升遷之後,來到了急流津,與甄士隱再次相遇:
雨村走近看時,面貌甚熟,想著倒象在那裡見來的,一時再想不出來。……雨村便道:「本府出都查勘事件,路過此地,見老道靜修自得,想來道行深通,意欲冒昧請教。
」那道人說:「來自有地,去自有方。」雨村知是有些來歷的,便長揖請問:
「老道從何處修來,在此結廬?此廟何名?廟中共有幾人?
或欲真修,豈無名山;或欲結緣,何不通衢?」那道人道:「葫蘆尚可安身,何必名山結舍。
廟名久隱,斷碣猶存。形影相隨,何須修募?豈似那『玉在櫝中求善價,釵於奩內待時飛』之輩耶!
」賈雨村與甄士隱有緣相逢卻並不相識,甚至在甄士隱試探後,仍然執迷於塵世間功名利祿的假象,未悟了脫生死之真諦。所謂「急流津」乃是作者虛擬的地名,「津」為渡口。古時比喻做官就像在急流中行進,因此為了避禍應及早引退,亦即急流勇退。
賈雨村升了京兆尹,正當得志,且「名利關心」,此時豈肯勇退,故而續作者讓他在「急流津」渡口進行人生選擇。甄士隱此時已是得道之人,他的出現就是為了點化昔日的友人,可惜雨村深陷名利場中,怎知士隱良苦用心。當賈雨村假意請教時,甄士隱回答說「來自有地,去自有方」,意思是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來路和因緣,人人都有自己必然的終極歸宿。
這其實是在解答「我是誰」、「我要到**去」的根本問題。具體而言,甄士隱是在勸說賈雨村也要趕緊尋找自己的來路,不要迷失於茫茫塵世中而不能自拔。接著,甄士隱說了「葫蘆尚可安身,何必名山結舍」之語,這既是在暗示賈雨村的來路,也是藉機參禪悟道,點化雨村。
在佛教看來,要成仙成佛,並非一定要在名山大剎修行,而是處處皆可悟道,處處皆可參禪,這也是佛教中國化的重要內容。
**重點描寫了一僧一道對寶玉的指引度化。賈寶玉的覺悟就是「質蠢」逐漸泯滅,「性靈」逐漸突顯的過程,亦即大乘佛教中所說的「自覺」。書中寫賈寶玉最初是痴頑不悟——「痴兒竟尚未悟」,後來才「深悟人生情緣,各有分定」(第三十六回)。
失玉之後的寶玉瘋癲痴傻,這恰恰是其「質蠢」和「性靈」衝突之結果,是其覺悟的必經階段。黛玉之sǐ對於寶玉的刺激反促使其清醒,此時他的稟性也悄然發生了變化,故而當失玉復得時,寶玉卻有「還玉」之舉,因為此時人與玉已然合二為一,無須再借助通靈寶玉的靈性。還玉之舉,便是寶玉由「執」轉「悟」之明證。
**第一一七回寶玉與和尚的對話,頗有禪宗參話頭之意味:
面對寶玉的問話,僧人反而問他自己的來路,這就促使寶玉對自己的來路進行反思,正是在此過程中,寶玉豁然頓悟。而當襲人萬般阻止寶玉還玉時,寶玉卻道:「如今不再病了,我已經有了心了,要那玉何用!
」此語一語雙關,表明寶玉已悟出玉不過是和尚所給的物件,並非他的「自性」,對於「玉」的執著乃是無故自陷而已。寶玉一旦參破這塊玉的本質,木石前盟與金玉姻緣也隨之歸於虛空,寶玉不但更加厭棄功名仕進,「竟把那女兒情緣也看淡了好些」。正如《大乘起信論》所說:
「一切諸法以心為主從妄念起,凡所分別皆分別自心,心不見心無相可得。是故當知,一切世間境界之相,皆依眾生無明妄念而得建立。如鏡中像無體可得,唯從虛妄分別心轉,心生則種種法生,心滅則種種法滅故。
」寶玉既已認識到萬事萬物甚至情愛姻緣之虛空本性,他那對於世間之物繾綣不盡的情慾也就隨執念的拔除而悄然消逝。由於找到了自性,他不再凝滯於塵世間之萬物,正所謂相由心生、境隨心轉,「心能轉物,則如同如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賈寶玉離塵出家是他破迷開悟之結果,而一僧一道攜玉返歸幻境則是全書救度之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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